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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將來的造化(2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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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既立,吉祥在宮中的聲望陡然高漲。

縱然皇帝還是沒下定主意冊封個什麽位分,但是既然太子立了,那將來吉祥就是當仁不讓的皇太後,於是有眼色的朝臣便早早開始上書討好,極力建議皇上為吉祥封妃。

都說古來有“貴、淑、德、賢四妃位,除了貴妃之外都尚在空懸,請皇上早補妃位,以正東宮正位,以安天下之心”雲雲。

皇帝便也直接批覆,說“貴妃不可替代;今皇後在繼位中宮之前曾封為德妃,為免有心人非分之想,所以不宜再封德妃;至於賢妃,終究還有前頭的柏氏,雖然柏氏獲罪而死,可是朕念在她曾為悼恭太子生母的份上,不忍再補賢妃一位。”

皇帝的批覆直接將四妃中的三個位子封死。由此百官看出皇帝拒絕之心,可是仍舊有不肯死心的,繼續上書勸進,說就算那三妃位不宜補進,可是終究還懸著一個淑妃之位啊。

淑妃之位也是極為特別的位分,在後宮中之中僅次於皇後和貴妃,居於第三。古書有雲,淑妃之位相當於外臣中的相國,由此可見此位分的重要。於是以淑妃之位賜東宮之母,自也是再恰當不過蹇。

群臣的勸進也是引經據典,有理有據。如此君臣之間幾個回合之後,便連皇帝也懶了,再不批覆,所有的上書統一留中不發。

朝野內外便是一片議論紛紛,都不能理解皇上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怎麽能既然立了太子東宮,卻還讓太子生母身份是個低微的女史?!

內外便不由得開始揣度皇上的心意。

若說皇上對這個吉祥不寵,那皇上何必封了她的兒子當太子?再說此時宸妃娘娘的皇四子也有現成的啊!更何況皇上也許多次親自駕臨長樂宮,分明是吉祥已經覆寵的模樣;

可是若說皇上對這個吉祥寵,那麽此時的情形便難以解釋。

由此也難免有人趁機借兩碗黃湯,發些牢***,表達一二句對於朝政或者對於皇上的不滿。

看不透的君主,對於一向自視甚高的清流朝臣們來說,自然是心下不滿的。

對此朝堂風雲變換,西廠手下派駐朝臣身畔潛伏的探子們便雪片樣將朝臣們的反應都奏報到蘭芽這兒來。

雙寶每日循例將那些密報親自呈送給蘭芽,蘭芽簡單翻翻,便都叫雙寶打點好了,直接給送進乾清宮去。雙寶有些擔心,幾番旁敲側擊地問,是否應該有所揀選。

蘭芽卻是一笑:“此時朝堂風雲越是變幻,咱們便更是應該以不變應萬變。堅定了一條心,咱們是皇上的忠臣,什麽話都得向皇上稟報,什麽事都不能藏私,只有在這樣在這亂流之中,才最是能站得穩,立得住,不被亂流裹挾而去的。”

那些臣子的所言所行她只看過便罷,卻不能不每日都細看秦直碧、陳桐倚、林展培等人的反應。

秦直碧最讓蘭芽放心。每日除了恭謹辦理公務,倒也不推拒各方朝臣的邀請,既有清骨又不清高,漸漸與朝堂之上的清流和濁臣們都打成一片。漸至化境,左右逢源。

陳桐倚依舊是個紈絝公子樣兒,一旦得了官職,依舊詩酒美人為伴,說些荒誕不經的話,但是從來都懶得議論朝政。

倒是林展培總讓蘭芽有點揪著心。

當年京師會試的時候,這個林展培是什麽性子,如今竟然還是什麽性子。書生傲骨,喜歡指點江山。交友也是只揀同樣傲骨嶙峋的,從不屑與當朝掌權的那些有汙名的大臣交游。

林展培的氣節蘭芽自是敬重,卻不免為他擔心。他究竟是大人那邊的人,她總得小心護著,不能有半點閃失才是。

只是當真想飛到大人面前,捉著他的衣袖認真問問:以大人用人的手腕,怎麽會在這個位置上選了這麽個書呆子?這該叫她如何是好?

雙寶便沈吟著問:“……只是當前的那些亂流終究會流往何處,奴儕看不懂,還要公子指點。”

雙寶也長大了啊,再不是小時候自稱“奴婢”,這時候也該正正經經自稱一聲“奴儕”了。

蘭芽便點頭微笑:“便如本公子與大人,皇上從來都是要派走一個,京裏卻留下一個。一個差事辦的明白,另外那個在外頭才可保得一身周全……這便是皇上‘一團和氣’的手腕,他對國事家事、對所有事所有人實則都是這樣的做法。”

“便是吉祥和太子殿下,皇上何嘗不是也如此呢?冊了太子,卻依舊不給吉祥位分,就是不能讓好事兒都叫她母子占全了,就是要一揚一抑。倘若吉祥也能看得明白,想得通透,那她現在就該忍。還是那個字:‘等’。等到太子登基之後,她想要什麽樣的榮光沒有?到時候皇上會拿整個天下來敬養她。跟太後的尊位相比,什麽淑妃,甚至什麽貴妃,又有什麽好爭的?”

雙寶垂眸細思片刻:“可是從上回她竟然能出宮敬香的舉動,奴儕擔心她卻是忍不住、等不及的。”

蘭芽轉眸盯了雙寶一眼:“張敏在皇上心中是什麽地位,她吉祥又是什麽地位?從私底下的情分

tang來算,張敏是皇上的‘大伴’,是父,是兄,是第一個朋友,是第一個老師……張敏死在貴妃手上,皇上都能不聞不問,她吉祥又當自己是誰?!”

雙寶便也是一凜!

遼東。

又是一年冰封雪飄。

出海的路封凍了,卻也正好到了一年收尾、盤點的時候。

司夜染帶著藏花、初忠初信等人將各地商號報送來的賬目細細查過。

當最後的數字匯總出來,藏花終於放下筆一笑:“就連小的當年也以為大人謀劃的是江山圖卷,卻原來大人畫就的是皇輿通商圖。”

大人這些年北上南下,西進東征,看似是在辦皇上交代的差事,是在建功立業,實則他卻也借助那些機會,將四面八方的民情商路都摸排了個明白。由此已經是將這大明天下所有方向上的商路都已溝通連接。

北邊雖然還有巴圖蒙克虎視眈眈,然則大寧一線已經打掉了寧王的阻滯,兀良哈三衛與大寧沿線緊貼著草原南緣這一帶已經都落入了大人的指掌,商隊可順利通行;

東邊,依遼東可取道李朝,直奔出海口。然後登舟南下,便可到達倭國海岸。從前在此為患的松浦大名已然一蹶不振,再不能與東海幫為礙,如此商船便可通行無阻,一路順利南下。

向西南去,曾經西南部族因為大藤峽的慘案,對建文一脈頗有微詞。可是後來大人借狼兵出山之機,令廣西狼兵名聲大噪,朝廷多加封賞,天下多有頌揚。若此西南各部就算不知司夜染真實身份,倒也都對司夜染有了感激之情。便不用從前建文的身份,只以司夜染自己的身份,手下行商西南便也不會再多障礙。

若此,陸路、水路的商路都已疏通,司夜染手下的建文餘脈,統統變政為商,通行天下。

司夜染聽了也只是淡淡微笑:“也是沒轍。誰讓家裏先有個出手闊綽的娘子,後來又多了個愛財如命的女兒呢?我這身為夫君、父親的,只有卯足了勁頭賺錢才行。”

一句話說得藏花滿心的滄桑,喉頭噎著萬語千言,最終卻也只能一言未發,垂下頭去。

——因為有了那樣的牽絆,所以大人便連這些辛苦和放下,便也都是幸福的。

他羨慕,也為之欣慰。

江山圖卷,美人如畫,各有取舍,何分勝負。

藏花將賬冊整理完,交給初忠他們去封存。只是擡眸望司夜染:“……只是,大人可曾有一點不甘?”

終究是自己的天下,終究是自己的皇位。縱然是主動放下,可是這中間終究也有與皇上之間多年的心智勾鬥。

司夜染想了想,忽地撲哧兒一笑:“……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朱棣子孫的江山還是毀在我的手上。只看本官有沒有這個興趣。”

說罷眸光微微一閃:“此時建州女真元氣大傷,部中只有幼主。咱們又承愛蘭珠這份情……於是,若多些散碎銀子沒處使去,就也資助他們些吧。”

藏花心下一顫:“大人?”

司夜染點頭微笑:“去吧。將來的造化我也趕不上,總歸一切都看天命罷了。總歸我的狼月是生在遼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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